湖南清水塘:此局何解

来源:株洲新闻网时间:2023-05-31 10:23:03

株洲日报全媒体记者/吴楚


(相关资料图)

跟绝大多数亲历者一样,马祥最初也排斥这次采访。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您在那呆了七年,真感情藏不住的,我们面对内心,对历史负责,好好谈谈行吗?”记者最后一次尝试邀约。

他愣了几秒,一声长叹,“来吧,是要谈了。”

株洲清水塘片区,曾用血肉撑起共和国工业“家底”。时移世易,咬牙转型,又为全国老工业区探路。

这里顶峰时期工业产值一度高达300亿元。进入搬迁改造试点第九个年头,去年工业产值还不足5亿元。

今年五月中旬,中车双碳园开工。这是清水塘片区腾空后第二个在地实体制造业项目,距离首个项目入场已整整过去三年。

再往前半年,清水塘片区控规调整,作出道路“瘦身”、大幅提升工业用地等诸多“合时宜”的变化。这距离清水塘搬空已经过去四年,“六年大见成效”的目标业已过期。

好在,一切似乎看起来都在回归理性。

可是,破旧容易,“立新”从来难。转型之旅,快与慢、急与缓、好与坏,如何评说?

其忧喜沉浮,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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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中国历史上,没有几个地方能像株洲清水塘这样,深刻揭示中国飞速工业化和城镇化的秘密,以及它内里的矛盾。这里是中国计划经济时代首批为数不多的重点工业基地之一。它既提供中国发展不可或缺的重化工产品和技术,又为初级城市带来人才和社区,同时也导致令人震惊的剧烈污染。

▲清水塘大桥施工接近尾声。株洲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威 摄

此地污染为害的记叙多如牛毛。15.1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500根大烟囱齐冒黑烟,港口水体鲜艳而致命。对地方带来的困扰,远不止背上“污染城市”恶名这么简单。

由株洲市党史办编著的城建史里有几段文字,或许能提供更直观的感触。

1973年,湘江株洲段七个鱼种灭绝,捕鱼量在16年内下降了18万公斤;1975年,清水塘片区“三废”排放损害稻田5.99万亩,减少粮食360多万公斤。

“车下二桥东,不得开窗。”任何一个在株洲生活超过20年以上的市民都有深刻印象。

诸多资料显示,至少从上个世纪70年代起,清水塘已经开始治污。不论政府主导或企业主动技改,成绩都可圈可点,但囿于资金、技术等原因,病从未根治。

产值高企,污染依旧。21世纪前十年,清水塘的麻烦从未离开官方视野,各种治理将其包围。市民对清水塘的态度是复杂的。“我嫌它脏,嫌它破,嫌它影响了株洲形象,但它确实又为经济发展付出太多。”一位附近居民说。

总之,矛盾断然不能延续。命运决断在2014年到来,国家发改委将株洲清水塘等21个片区列入全国首批城区老工业基地搬迁改造试点。

马祥在一年后进入清水塘片区。他要为一个酝酿中的“指挥部”打前哨。摆在他们眼前的任务是:搬走超过150家各类企业,安置六万人。

“没有谁敢保证什么。”马祥及株洲决策层把这看作一场“战役”。

政要超乎寻常地频繁亲临现场表达关切,株洲组建史上罕见高规格的“指挥部”,清水塘逐渐成为株洲政经工作头等大事。

比进度,比速度,行政发条拧到顶端,慢一秒都是错误。2017年2月,严肃且盛大的搬迁动员大会,让“举全市之力”“三年大见成效”的呼声无远弗届。

2018年12月30日,大雪下了整天。株冶集团关闭最后一座基夫塞特冶炼炉。清水塘全部“腾空”,22800多天的重工业历史画上句号。

用“壮士断腕”形容这次搬迁毫不过分。

株洲至少直接舍弃200亿元GDP。

仅收储企业土地株洲就砸入近百亿元。其中探索使用的收储方式,确保了政府以最低成本、任务以最快速度推进。企业搬走了,地下污染却留下了。

至少超过2000名成熟的技术产业工人离开株洲。

马祥在一年里组织过300多场会议,像他一样从市区抽调的干部超过200位,他们放弃周末,暂别家庭,没日没夜干。

另一种很少被提及的观点是,株洲失去了一份想象空间。清水塘的化工产业完整度、先进程度傲视全国,突然就被连根拔起了。

环境改善立竿见影。2018年株洲市城区空气质量达标天数比2013年多出74天,湘江株洲段水质上升至国家Ⅱ类水。

搬迁得到了一致认可,嘉奖纷至,镜头云集。转型“上半篇文章”几乎无可争议地拿到“满分”。

“搬迁改造难度大、任务重,”公开资料时常引用或论述重要人物评价,“但速度快、见效快。”

那一年,全国片区开发依旧火爆:面对楼市调控,各地主动“因城施策”,全国土地出让收入超过6.5万亿元,创下历史新高。

人们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

一座美妙“新城”蓝图徐徐展开,似乎到处充满希望,好像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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