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城南旧事丨关于酃县县城的点滴记忆 当前简讯

来源:株洲新闻网时间:2023-06-28 11:08:32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文/李飞

1976年,我们兄弟几个随父母工作调动,从江西省于都县利村煤矿回到了父母的老家——酃县(今炎陵)。当时酃县城最热闹,人气最旺的地方,当属南城,即南门口地段。

从江西回来那年,我赶上了九月份的学校开学季,我进到城南小学读五年级。在江西时,我就读的是煤矿的子弟学校,那里的教学质量和环境根本无法和县城学校相比,教材都不齐,比如说一年级有语文书就没有数学书,二年级有数学书就没有语文书。所以我跟不上班也是必然的,这绝不是我为自己成绩不好在开脱,用一句时髦的话,就是输在起跑线上。上数学课时,我们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是分子分母,这边就已经开始教分数的四则运算了。每次上数学课时我简直就是在听天书。数学作业做得更是一塌糊涂,错了就用橡皮擦去擦,一不小心就擦破纸了。数学老师经常拿我千疮百孔的作业本像展示狗皮膏药似的在班上展示,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飞啊飞,你真是个飞啊!恼得我恨不得一头钻到地缝里去。

那时候,小县城的餐饮业只有寥寥两三家,全都是国营饭店,什么“工农饭店”“红城饭店”之类,取名都很革命化。私人饭店根本没有,只有靠近国营饭店的旁边,有一家私人开的馄饨店,我印象中好像只有馄饨一个品类。品种虽单一,而且店面不大,生意却出奇红火,吃馄饨的顾客在店外排成长队。开店的是母女俩,一个负责煮,一个负责包,一天到晚忙得不歇气,还是供不应求。1977年,我小学毕业,进到酃县一中读初中。那年的暑假,我们全班同学去附近的城东公社支农,帮生产队搞“双抢”。那年的高考还是人工阅卷,县一中的老师几乎全部抽去参加高考阅卷了,包括我们的班主任扶老师。我们这群半大的孩子就成了放养的羊群,没人管了。生产队专门安排了一个人为我们做饭,但每天的伙食几乎千篇一律:带苦味的鱼干和小菜。时间一长,正在长身体的同学们就受不了了,开始绝食,不愿吃那难以下咽的饭菜。我们三五个调皮的孩子在晚上农活收工以后,便乘着夜色步行四五里路去县城,拿着父母给的零花钱,去南门口吃一碗香香的馄饨,然后又连夜返回,不误第二天的农活。那一年,我们的年龄普遍在十二三岁。可有一天,不知道是谁向扶老师打了小报告,我们被扶老师堵在了高水桥去县城的路口上。扶老师像黑脸包公一样,声色俱厉,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成功地阻止了我们的“越狱”行动。

1983年,我顶母亲职参加工作,进入当时十分红火的百货公司上班,被分在第二门市部,内部简称“二店”,在南城上班,地点就在电影院对面。每天上班没事的时候,就望着对面的电影院发呆。彼时娱乐匮乏,能消遣的东西不多,但有好电影上映,往往一票难求,那售票窗口又小又长,只够排队的人伸进去一只手,也不知道设计者出于何意。因买票而产生口角甚至肢体切磋的事也时有发生——在电影上映之前,先让我们观看一场免费的武打片,也是让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人很期待的。

刚参加工作时,我记得我的工资是十九块五,现在看来可能不值一提,但在当时,却也不算少。上缴家里的伙食费之外,再固定存几块钱,余下的便是自己的零花钱了。手里有了钱,馋虫便开始活泛起来。记得那时南门的幽深小巷子里面,有一家叫作“福里安”的私人餐馆蛮有名气,尤其是它的炒鳝鱼,更是有名。有一天下班后和同学一起,钻进了小巷里,慕名而来。掌厨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许多年以后才知道他原来是我同事的哥哥,现场为我们刮鳝鱼,剔去骨头、内脏、头尾,一通神操作,看得我们目瞪口呆,然后再用菜刀将血淋淋的肥硕鳝段,在案板上使劲拍打,拍得它自然翻卷,然后在油锅里一通炸。出锅后的鳝鱼,那叫一个香,几十年后,仿佛还穿越时空,扑鼻而来。

南正街(记忆中好像叫这个名字)实际上并不长,拢共就几十百把米长短。街面是青石板铺就的,几米宽的街道两边是一家挨一家的临街铺面。铺面都是用几块木板挡着,取下,就是铺面,装上,就是居室。针头线脑、糖果糕点、馒头包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名气最大的,应该就是后来取名为“民生印字店”的老店铺,廖氏祖业,世代经商。廖氏一族,祖孙几代,都身材精瘦,逢人就笑,点头哈腰,殷勤备至,总给人一种奸商的感觉。印字店的廖老板一年四季穿一件蓝色的中山装,朴朴素素,一家人整天挤在一条过道里吃饭,看似破烂寒酸,却是腰缠万贯,财不外露。廖老板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牌,不交友。有好事者揶揄道,他们一家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偷着数钱乐。

沿着巷子再进去几米,就是我小时候就读的城南小学的大门;再过去,经过县林业局,是一家铁匠铺。记忆中那铁匠师傅身材魁梧,高大健壮,一身腱子肉彰显着雄性的健美。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黑狗”,一个叫“黄狗”,却明显的遗传紊乱,又矮又胖。黑黄二狗兄弟俩,给童年的我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每次我从他家路过时,都要被两条“狗”好好欺负一番,不是被搜身,仅有的一点零花钱被抢去,就是因一无所获而挨打。每次经过那里,都有一种过匪区的感觉,看到他兄弟俩,都要远远地避开,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后来工作后,我经常路过那里,站在铁匠铺门口,看着比我矮了一头的兄弟俩,我便底气十足,信心爆棚,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自豪感。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随着人口的增加和建设的需要,县城不断扩大,南门口的菜市场先后搬迁至老工商局旁边和边贸市场等地,繁华不再。一段青石块铺就的石板路,几排年代久远的青砖黛瓦白墙的古旧建筑,在展示南门口褪色的辉煌,和龙王井、小巷子里的红军标语一样,俨然成了一段历史的记忆。再后来,青石板变成了水泥路,古民居拆建翻新,开发商的介入也让以前的老派建筑越来越少,加以百货公司内部调整,我离开二店,去了一店上班,关于我的城南旧事,也可以就此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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